我闭着眼，听觉变得异常敏锐。我听到妈妈哽咽着向王胜男描述我的「病情」，听到她温和的安慰声，然后是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吱呀声。
脚步声靠近床边，带着一股淡淡的、她常用的古龙水味。我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我脸上，审视着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……满意。「丽萍？丽萍？」王胜男的声音很近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关切，「阿姨很担心你，我听说你……状态很不好。能听到我说话吗？」
我缓缓睁开眼，眼神故意装得空洞而涣散，聚焦在她脸上时，又适时地流露出巨大的恐惧和愧疚。我猛地向后缩去，用被子裹住自己，声音颤抖得像风中落叶：「王……王经理……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都是我干的……我认罪……」
王胜男微微蹙眉，但眼神深处那抹放松和得意更明显了。她拉过一把椅子，在床边坐下，姿态从容，像一个前来探望病患的仁慈长者。「丽萍，别胡说，你干什么了？慢慢说，别怕。」
「我杀了人……我泄露了秘密……」我语无伦次地重复着，同时暗中观察着她的反应。我看到她嘴角极细微地抽动了一下，那是压抑的笑意。
「杀了人？什么时候？在哪里？」她引导着，语气平和，仿佛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。
「那天晚上……对面楼里……我用……用刀……」我故意说得模糊，并且，在说到「用刀」的时候，我的右手模仿了一个记忆中的、略显笨拙的挥刺动作，但刻意忽略了那个关键的小指弯曲细节。
王胜男静静地听着，没有任何表示。她的镇定，本身就是一种确认。
「还有……公司的文件……是我偷的……我用你的电脑……」我继续「坦白」，声音越来越低，充满了「悔恨」。就在这时，我注意到她放在膝盖上的右手，食指轻轻敲击了两下。这是一个她思考时不经意的小习惯！
我的心跳陡然加速，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崩溃的表情。时机到了。我突然停止了呢喃，抬起头，直勾勾地看着她，眼神不再是涣散，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清明和专注。
我的声音也变了，不再颤抖，而是异常的平静，甚至带着一丝冷意：「王经理，你知道吗？那天晚上，我其实看得很清楚。」
王胜男脸上的从容瞬间凝固了。她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「清醒」，眼神里闪过一丝惊疑。
我不管她，继续用那种平静得可怕的语调说下去，语速不快，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出去：「我看到你举起手的动作，非常标准，很有力。但是……有个地方很奇怪。」我紧紧盯着她的眼睛，不放过任何一丝波动。「你的右手，小拇指那里，在发力的时候，会有一个习惯性的、不自然的弯曲。就像……这样。」说着，我当着他的面，非常缓慢、非常清晰地，用我的右手，完美地复现了那个独特的、属于她王胜男的细微动作！
王胜男的瞳孔猛地收缩！身体有极其细微的一个后仰！这个反应，远比任何语言都更具冲击力！这是她潜意识里最深的秘密被戳破时的本能反应！
「你胡说八道什么！」她厉声打断我，语气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慌乱和怒气，试图夺回控制权，「陈丽萍，你精神错乱了！你看错了！」
「我看错了吗？」我步步紧逼，不再给她喘息的机会，开始快速、精准地抛出更多只有真凶才知道的细节，这些细节，有些是我那晚真实看到的，有些是我根据现场和后续信息推断的，但此刻，我全部以笃定的、亲历者的口吻说出来：「死者倒下时，撞倒了左边的落地灯，灯罩是米色的，对吧？」
「你离开前，是不是还用窗帘擦了擦手？可惜，血迹没那么容易擦干净。」
「还有那份泄露的文件，你根本不是用我的电脑直接下载的，你是先发到了自己的加密邮箱，再从我电脑登录转发，制造出是我操作的假象，对不对？」
我说的这些，半真半假，虚实结合。但在我如此「清醒」且咄咄逼人的状态下，再加上那个无法解释的小指动作，王胜男的心理防线开始崩溃了。
她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反击打懵了，尤其是那个小指细节，像一根毒刺，扎进了她自信的核心。「你……你怎么会……」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，虽然立刻刹住，但已经晚了！这句话，等于默认了她知道这些细节！
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，几乎要破膛而出。我强迫自己稳住，使出了最后一击，也是我计划中最冒险的一步——故意留下一个破绽。
我盯着她，脸上露出一个近乎残忍的、带着嘲讽的笑容：「可惜啊，王经理，你算计了一切，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。你擦手的那块窗帘布料，上面有一种特殊的荧光剂成分，是警方最新技术，只要用特定光线一照，你的指纹就会清晰得像是签了名一样！吴警官他们，现在应该已经拿到证据了吧？」
这完全是我编造的！我在赌，赌她在极度震惊和慌乱之下，无法冷静分辨真伪，赌她对自己「完美犯罪」出现漏洞的恐惧会压倒理智！
果然，王胜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！她猛地站起身，椅子因为她的动作而向后倒去，发出刺耳的声响。她再也维持不住那副温文尔雅的假面，脸上露出了穷途末路的狰狞和疯狂！「不可能！我明明检查过！哪里来的荧光剂！」她几乎是咆哮着喊了出来，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，「你骗我！你们都在骗我！那个废物已经解决了！所有证据都处理干净了！我才是赢家！你想用这种拙劣的谎言诈我？做梦！」
她彻底失控了！亲口承认了处理证据，承认了陷害！每一句话，都清晰地通过我身上藏着的微型录音设备（这是我用最后一点钱，通过极其隐蔽的渠道弄来的），以及门外早已布控的警方监听设备，传了出去！
就在这时，房门被猛地撞开！吴涛带着几名警察冲了进来，神色严峻，眼神锐利如刀！「王胜男！不准动！你刚才说的话，我们已经全部记录！现在以涉嫌故意杀人罪、诬告陷害罪逮捕你！」
王胜男僵在原地，看着突然出现的警察，又看看躺在床上、此刻已经坐起身、眼神冰冷看着她的我，她终于明白过来。
这不是探望，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抓捕。她不是猎人，她才是落入陷阱的猎物。她死死地盯着我，那眼神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难以置信，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她一直视为蝼蚁的「小透明」。
她张了张嘴，似乎想说什么，但最终，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、绝望的低吼。游戏，结束了。
赢家，是我。